我的母亲,姓皮,名维兰,年出生于枣庄市峄城区前利增村,今年87岁。母亲祖上曾得过沂州府颁发的奖扁(可惜破四旧时期被毁坏,具体内容已记不清)。母亲的爷爷、曾爷爷都读过私塾,母亲自小裹脚,接受传统文化,能熟背《三字经》、《百家姓》等。所以母亲算是出生于书香门第。
我的姥爷勤劳持家,农闲时还忙活自己的粉坊,做些粉条粉皮生意,家道殷实。再加上家风淳朴敦厚,母亲的爷爷去世后,我姥爷带着两个已成家的弟弟一起生活了十三年没有分家,曾被当地传为佳话。由于受家庭的影响,母亲从小就养成了吃苦耐劳,宽厚仁慈的性格。姥姥家的近房中,母亲是同辈中的长姐。近房中的弟弟妹妹们小时候母亲都抱过、看护过。同辈的兄弟姐妹得有二三十人,他们都很尊重母亲。在我的记忆中,每当母亲回娘家,都会被她的弟弟妹妹们众星捧月般地围起来,姐长姐短(没有一个喊大姐的)地嘘寒问暖。现在想起来,心中仍能升起阵阵温馨。
母亲十七岁嫁到高家,那时我父亲十四岁正上私塾。母亲自知比父亲大几岁,主动承担了所有的农活与家务,没日没夜地操劳着。父亲自小过继给了他的叔父(我的二爷爷),过的是我二爷爷家的日子,母亲总是觉得不担得事(枣庄方言,意思是不像自己家里那么方便随意。晋诺注),所以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唯恐哪个地方做错了,让公公婆婆不满意。即便这样,我二爷爷还是很多疑,多次在别人面前说我母亲是图他的家业才对他那么孝顺。母亲知道了也从不争辩。别人鸣不平,她却说:“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好像从来没有吃饱过。母亲却一年四季给我爷爷开小灶,每天早上一碗鸡蛋茶是雷打不动的。煎饼总是给他烙一些带粮食的,我们兄弟姐妹吃地瓜干(晒干的红薯片。晋诺注)煎饼,有时还得靠野菜充饥。母亲绝不允许我们姐弟六人给我爷爷(指二爷爷)争吃争喝。但凡有一点好吃的,母亲就留上搁下好让我爷爷多吃一顿。那时,家中来了亲戚,招待客人的饭菜总是要好一些的。客人一走,母亲便端起来,留给爷爷下一顿吃。
后来,爷爷生病了,卧床不起,腹部烂了一个洞。母亲不嫌脏,不避嫌,天天给我爷爷擦洗身子,小心翼翼地用药水清洗伤口。爷爷从春天得病到夏天去世,身上没起半点褥疮。爷爷到死总算明白了我母亲那颗金子般的心。弥留之际,拉着我母亲的手哽哽咽咽地说:“儿啊(农村经常有人这么称呼闺女或儿媳),我到了阴间也忘不了你的好处啊……”
在那个家家贫困,人人挨饿的岁月里,由于常年吃糠咽菜,我的亲奶奶(我的亲爷爷去世的早我奶奶一直跟着叔家过)特别嘴馋。我家只要有好一点的饭菜,母亲总是让我们喊奶奶过来解解馋,有时连同叔家的弟弟妹妹也一并叫过来。一次,奶奶不无伤感地说:“我没有那个命啊!这么好的儿媳妇却伺候了别人(指我二爷爷)。”
吃食堂那阶段,母亲在食堂领回来那少的可怜的饭菜给家人吃,自己背地里用凉水冲高粱壳吃。以致肠道结住了,解不下手来,眼看着命都要搭上……也是母亲命大,挣扎了几天又活了过来。我的叔叔曾悲凉地说:“再这样下去,别人能活下来,我嫂子活不下来……”
在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大多数父母都不让孩子上学,让帮助家里挣工分。我的父亲母亲硬是咬着牙供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上学。为了能贴补家用,母亲总是不分昼夜地干活,白天到生产队出工,晚上还要采桑养蚕纺纱织布。十多口人的衣服鞋袜全靠母亲、姐姐(后来姐姐就能帮着母亲干活了)的一针一线缝出来。反正在我的记忆里,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见母亲在煤油灯下做针线。
改革开放后,日子好过多了。但我们家姊妹多,吃的多。隔一天就得烙一回煎饼,没办法,母亲总是拿着夜里当白天用。我不知道母亲和姐姐什么时候起的,只知道天明我们上学时,母亲和姐姐已经抱着磨棍推完磨,而且煎饼也已经烙了老高一大摞了。
那时候,农村打墙盖屋,左邻右舍相互帮忙是不收工钱的,但是得管饭。母亲是做饭的一把好手,谁家红白喜事盖房子都请母亲帮忙做饭。我们自己家再忙,只要乡亲们提出来,母亲从来不拒绝。那时一到冬天,父亲去给人家垒墙,母亲帮着人家做饭。有时一个冬天一直给别人帮忙,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我们抱怨时,她总是说:“左邻右舍的谁不用着谁呢!”
母亲会裁缝,她的手巧是出了名的。那时候哪有成品衣服穿!大人孩子都得穿手工做的衣服。谁家添件新衣裳都请母亲帮着裁剪,裁剪完有时还得帮忙缝上。母亲从没觉得人家欠自己什么情,她觉得做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大嫂自幼没有母亲,在女红方面无人调教不会做针线。大嫂嫁到我家后,经常把娘家需要缝补的衣服大包小包的背到我家里来,母亲给拆洗缝好后,大嫂再大包小包背回去。七十年代大嫂娘家盖房子,父亲忙着找泥瓦匠,母亲帮着做饭,忙活了上个月才把房子盖好。大嫂弟妹的婚事也是母亲帮着操办的,母亲觉得他们自小没有娘亲,无人给操持终身大事,所以一旦婚期定下来,母亲便忙着给套喜被做新衣。由于母亲总是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大嫂的弟妹们很是尊敬也很依赖母亲,大嫂弟弟生孩子时,不让自己的姐姐(即大嫂)医院,我母亲跟着才放心。大嫂的父亲快去世时,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顛着小脚往返数里,十多天早去晚归给她的亲家做最后的寿衣。
母亲人缘好,是因为她能吃亏,能忍让,能替人排忧解难。我们高家门的几个大娘都把母亲当做她们的主心骨,遇事爱和母亲商量。其中一个大娘晚年境况不是多好,儿女也不怎么孝顺。她担心走时(去世)儿女不在身边没人给穿送老的衣服。多次嘱咐我母亲:“您二婶子(指我母亲)啊!你千万不能让我光着身子走啊!”每当这时母亲总是郑重地许下承诺。母亲说到做到了。大娘弥留之际,还真就是我母亲给穿的衣服。
还有一个本家的大娘,脾气乖戾是出了名的,而且是贫农。由于我们家成份不好。在那个唯成份论的年代,我们常常吃她们的气。她有一个儿子和我三哥一个班上学,比我三哥大一岁,经常欺负我三哥。那次可能是我三哥反抗了,只记得这个大娘大吵大闹。我母亲一句话也不给自己的儿子辩解,一直赔不是。可怜,就是这位大娘晚境凄惨,生活不能自理后,小辈们送点吃的其他的便不管了。我的母亲抽空就去给倒便桶尿罐。大娘常感动得哭,临死前曾对她的女儿说:“别忘了您二婶子的恩德啊……”
母亲不仅能吃能忍,还非常重情重义,我有一个舅老爷,是我第一个奶奶的弟弟,前任奶奶连我的母亲也未见过,爷爷在世时,我的舅老爷每年的春节都来看我爷爷,由于路途遥远,舅老爷每次来我家都要住上几天,我母亲总是倾其所有热情招待,有时还做些鞋袜相赠。每次走时,舅老爷总是依依不舍,甚至是洒泪而别。舅老爷曾多次在我们面前说:“十里八乡难找你娘这样的好人,我走到哪里夸到哪里啊。”爷爷去世后,逢年过节,母亲便要我们去看舅老爷,直到他老人家去世。
孙子结婚了
村里人都认为我母亲有福气,儿女们在外光鲜亮丽,我父母在家衣食无忧。我姐姐还专门在家伺候我父母双亲,令多少人羡慕啊!可谁又知道她今天的福报是她老人家一生付出了常人的多少倍换来的呢?
最近一二年,由于小脑萎缩,我那善解人意的母亲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变得不再宽容,不再忍让,不再体谅别人,不再认识自己的儿女,就连常年在跟前伺候她的女儿(我的姐姐),有时她也不认识了。喜欢和别人斤斤计较,喜欢指责我们的做法。我想母亲一生太过苦着自己,所以当她失忆后是否要把一辈子所受的委屈释放一下呢!也或许她觉得终久要离开我们,便有意无意的伤害我们为难我们,以致于她百年之后,不让我们肝肠寸断呢。总之,不论什么原因,我们兄妹六人,没有任何理由,任何资格,对母亲有半点不敬不孝或不耐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们今天的那点孝心,能回报母亲多少呢。母亲包容关怀了我们一辈子,我们有什么理由去给她斤斤计较呢?古人云;厚德载物。如果没有母亲那份沉甸甸的厚德,何言我们今天的一切!我们有谁能载得动自己的那点福气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很庆幸,我的父母都还健在,给了我反哺的机会。母亲在,我就有了回家的理由,母亲在,我的心就有了归属,尽管她现在需要我的呵护。尽管每个周末照顾母亲我会累得腰酸背痛,但我很幸福。我会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我会竭尽所能的报答父母,不让他们的晚年再受任何委屈。我会尽一个女儿应有的孝道。
愿天下父母健康长寿!愿我的爹娘永无百年!
二女儿写于乙未年母亲节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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