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雨淅沥沥下着。
室内三个病床间隔半米多,一顺摆着。雪白墙壁上,是一条方形板儿状装饰带,上下宽十几公分,厚七八公分,长度连通三个床,上面分布着电源插口、开关、呼叫器等。
我刚刚住下,在靠门病床躺着输液。望着屋顶滑道,上面悬挂着两袋加一瓶液体,不禁咳嗽了几声。
(最后一袋摄影/双玉)
靠窗病床是一位老人,面色有几分威严,闻声大惊“啊!你怎么咳嗽啊?!”
“我……我前几天有些着凉了。”我嗫嚅回答,赶紧戴上口罩。
“那可不行,我最怕咳嗽——不是怕新冠——怕咳嗽传染!大夫!大夫!”老人叫起来。
大夫来了,问怎么了,老人说“我要出院。”
这……这一幕弄得我很尴尬,有点不知所措。一旁老人陪护者安慰我“我爸是重症肌无力患者,住了一段时间了,也应该可以出院了。”果然听大夫说“可以”。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中间床上是一位中年女士,边输液边看手机,见状不住轻笑。在床边一位肤色黝黑中等个粗壮小伙子“呵斥”道“笑啥!这有啥可笑。”
“你们这是什么病?”见壮小伙很热情豪爽,我关切询问了一下。
“这是我家属(方言,意夫人),胃脾不和,吃不下东西。”小伙子用手指了一下床上中年女士。
“那帅哥你是哪里人?”
“离这儿四十多公里,‘中国鸭梨第一乡’泊头,我们那儿产鸭梨,有两千多年历史了,个大、皮薄、酥脆、汁多、齁甜,原来都是装船沿运河运到天津出口,又叫‘天津鸭梨’,实际产地是我们那儿。什么?帅哥?噢——你说我是蟋蟀地‘蟀’,‘蟀哥’?”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又一次摄影/双玉)
“我看你长得很年轻么,今年有三十几岁?”
“三十几?四十八岁,外孙都七岁了”……
第二天上午,靠窗病床老人出院了。壮小伙对我说,这老人是个退休干部,重症肌无力是肌肉没力气,严重了连吃饭都不能咀嚼,就怕感冒咳嗽,否则白治了还会加重。
闻听恍然。
“那你们住了几天了?”
“十三天了,大夫说快要出院了。”
“那得花不少钱吧?”
“现在村里都有大病医保,能报销百分之六十五,个人也花一些。”
正聊着,室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人,搀扶着一位颤颤巍巍行动不便老大妈,在靠窗已换好床单病床上慢慢躺下。几位白衣大夫一起围在病床前,商量诊断治疗,护士麻利输上液。
“你这是什么情况?”见大夫离开,壮小伙不甘寂寞,问老大妈床前高个年轻人。
“半身不遂,”高个回答,“年后摔倒了,胯骨骨折,住了三个多月院,刚出院,又栓上了,有点半身不遂,还有帕金森综合征。你别乱动,小心走了针!”最后一句话转对老大妈说,她正要翻身。
“啧啧,这才是真正帅哥。”旁边壮小伙称赞说。
我闻言怔了一下,见壮小伙眼睛是望着高个,心内释然。于是,也端详了一下高个,个头足有一米八五,长方脸,双眼皮,大眼睛,五官端正,身材高而不肥,确实有形,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帅哥。
“帅嘛呀,都五十出头了。”高个声音高亢。
“我哥就是大嗓门。”高个旁边一位戴黑丝链眼镜娴静女士解释道。
第三天临近中午,我做完CT检查回来,见老大妈在护理大夫微扶下,正在缓慢走步,一边口中给自己加油“一二一,一二一”。中间床上已经换了人,是一位老大爷在躺着输液。高个坐在钢折叠椅子上看手机。
“唔,壮小伙两口子出院了?”我问高个。
“是,上午出院了。”
“您老刚住进来呀?”我问老大爷。老大爷瞧了瞧我,不语。
“嗨,我爸得了小脑萎缩,不爱说话。”高个在旁边回答。
“哦,医院会齐了?”
“没办法,俩老人都八十了,结果说病都病了,离不开人了。”高个语气很无奈。
“我们还有个妹妹,刚有事回去处理。”眼镜女士边看手机边补充。
“那可真够你们忙了。”我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原来二老身体一直都挺好,我妈还曾是篮球队员呢。”高个回应。
“那么棒!”
(大夫的字摄影/双玉)
“嘿!那时候,我是国营厂队主力,打市级比赛,得过名次。”老大妈已经在靠窗病床输着液,搭话了。
“得!您老养会儿神吧。”高个赶紧抬身看了看老大妈手背上针头动没动,然后道“我帮您说吧,后来就下岗了,自己补交保险,直到办理退休手续。”
老大妈看了高个一眼,没再说话。
“下午一点有雨!”眼镜女士盯着手机预报天气。
“那也不一定有准,前几天邻居王大爷小孙女,才五六岁,就学手机播天气预报,‘今天白天暴雨蓝色预警,今天晚上暴雨蓝色预警,明天白天暴雨蓝色预警……’结果呢,一个雨点也没下。”高个回应。
大家面面相觑,不禁莞尔。
(医院里的阳光摄影/双玉)
第四天上午,集体输液,室内很静。
“老哥你是什么毛病?”见都无语,高个目标转到我了。
“我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血压高点,血糖多点,血脂稠点,血管堵点,颈椎窄点,偶尔昏点……”
“天哪,看着你挺好啊。”高个说。
“唉!皮还行,瓤有点毛病。你呢?看你身高体壮,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眼镜女士接话说“当然没问题!昨天一点开始下雨,时停时下,一直到黑吧晌(傍晚),晚上我哥和我妈回家,下楼打车没打上,我哥一怒之下,背起我妈就走,走了二十多分钟,直接到楼门口,幸亏不太远。”
“我比你才大几岁,身体可是差太多了。”我由衷感叹道。
高个接了个电话,“喂,喂,什么?慢性病医保?没有啊,需要什么条件?一会儿我问问。”好像是朋友提醒给老人办理慢性病医保。
第五天上午,大夫查床,兄妹两个询问如何办理慢性病医保,主治医生告诉只要有一项相符就行,何况好几项都有,完全符合条件。
医生走后,高个说“朋友提醒要办慢性病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医药费,没办法,一个老人一个月光各种药就得千数块钱,退休费才三千,这样减少点开支。不过,这里大夫是真细心、专业。”
“是,还有景大夫,名字和那位航天英雄就差一个字,非常敬业。还有王庆海大夫,专门来病房给我把脉、开中药,嘱咐尽量保守治疗,尽量不动刀。”我由衷赞叹。
(至理名言摄影/双玉)
“现在老人越来越多,得病也越来越多了,照护是个大问题。弟兄少了根本忙不过来。”高个叹息。
“住养老院呢?”我问。
“不行!住过。在养老院住了三天就接出来了。养老院花钱不多,服务也不错,但无论吃住,还是不方便,不如自己伺候精心、放心。老爷子小脑萎缩,有时候反应迟钝,护工问洗澡吧,说不洗,得!几天一直没洗。老爷子喜欢去澡堂子,我接出来陪着去狠狠洗搓了一把,最后是两个人从池子里把他架上来。”高个回答。
“那以后怎么办?”
“我和俩妹妹商量了,老人行动不便,都离不开人照顾了,我哥仨各有一摊子工作,只能分开伺候,出了院就分别接到家里去。”
“是,都不易啊。”我沉吟着。
(倡导文明用餐宣传画摄影/双玉)
液输完了,年轻护士走了进来,帮我拔掉针头,然后给了我一张表格,告诉“伯伯(baibai),景大夫让通知您去戴‘holter’。”
“豪特,什么豪特?”高个有点迷惑。
我说“是心脏检测仪,监控心脏是否有异常。”
“喔,浩特呀。”高个明白了。
我用右手摁着左手背创可贴,起身下床行动。
刚走出病房门,忽然遇到了壮小伙夫妇从门前经过,顿感惊奇。“咦,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毕竟在一个病室呆过,于是问讯了一声。
壮小伙回答“唉,刚刚结完账准备出院走了,结果接到电话,说孩子姥爷身体不好来住院,现在我们转成陪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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