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鹰的哈萨克人和哈萨克婚礼
边陲万里行——一个中国男人的现代长征
长篇连载（63）
我以为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其实不然，中途持久的考验更加严峻。但是没有开始便没有一切，有了开始不能不说是胜利的一部分。
——徐力群
徐力群.3.24-.4.25
奔向新疆（七）
沙漠、戈壁、草原、森林、雪山、盆地、河流、湖泊……几乎大地上应有的任何一种地貌，新疆都有，聚居在天山南北的众多民族和他们的文化风情是和新疆的土地一样绮丽多彩的。
复杂的地形与多变的气候，使我和我的“黑龙号”，吃尽千般辛苦。可是在天山南北探访地理人文，寻找古代丝绸之路遗下的文明，了解西域古代民族后裔现今的生活风貌，对我来说，实在是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的事情。
年9月—年7月期间，我沿着新疆的边陲地带考察，走过了天山南北。
行程：年9月14返回巴里坤县去萨尔乔克乡参加婚礼
驯鹰的哈萨克人和哈萨克婚礼
徐力群
早就听说过“熬鹰”，从未见过，那是满族人驯鹰的方法。没想到在哈萨克人这里看到了驯鹰的全过程，也可以说是“熬鹰”吧。
在两根木桩上拴了一条绳子，把一只鹰隼拴在绳子上。白天晚上不停地摇晃绳子，让站在绳子上的鹰没有片刻安宁。为了站稳而扑扇翅膀，它无法睡觉，无法休息。十几天的工夫，它耗尽气力，凶狠暴躁的脾气也没有了，乖乖地听从主人的摆布。接下来的是叼肉驯练，让鹰飞出去叼回一块事前放好的肉，每叼回一次便可得到奖励:吃一块肉。直到它能够听从主人的指示，袭击任何目标。从此，鹰隼可以蹲在主人的肩上，随同主人骑马游猎。它可以展翅凌空，凭一双锐眼在旷野中捕捉黄羊、狐狸和免子。动作机敏勇猛，迅速而准确。
哈萨克是喜欢鹰的民族，他们崇尚鹰的勇猛与机智。驾着鹰的哈萨克男子，骑在马上威武粗犷，但他们内心友善质朴。和哈萨克人交朋友，不必担心语言不通，四目相对,你就会体会到他们的真诚。
哈萨克族姑娘个个勤劳俭朴,无论牧羊放马，还是养育子女，持家过日子，她们都是一把好手。哈萨克族姑娘喜欢猫头鹰的羽毛，她们把它插在帽子上,认为这是最美的装饰。在草原上想得到猫头鹰的羽毛并不容易。
“赶毡子”的哈萨克族妇女，她们用肘挤压羊毛，使之成为毡子
姑娘们喜欢歌唱、舞蹈，说每一个姑娘能歌善舞，一点都不过分。朋友们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在气候宜人的夏天里，哈萨克牧民要举行阿肯弹唱会，那时候有歌有舞，有花有草，草原上可好看呢！事实上我来的也是时候: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艾副县长说：
“嘿！你真有福气，赶上了哈萨克婚礼!”
9月14日，艾副县长陪我去放牧点，一进牧区，他就对司机说，奔结婚的人家去！远方有一群人，一群马，几栋毡房，婚礼正在进行。
吉普车刚一停下，哈萨克人便围了上来,主人和县政府的人相互用哈萨克语打了招呼，我们便被请进一个毡房。
哈萨克毡房和蒙古包差不多，但个儿大一些，结构没有蒙古包严谨。大约有三十多个男人端坐在地上，正中位置上坐的是六七十岁的老者，其余的全是壮年。主人向我们逐个介绍，这些有点土耳其人模样的人们严肃而庄重，与我们一一握手。
原来，他们是主人家的亲朋好友，是专程来庆贺姑娘出嫁的。副县长用汉语对我说，哈萨克族的习惯，姑娘出嫁前要先在家里庆祝一番，请客聚会三天。
几块床单布铺在地上，主人端上奶茶，摆上油炸面食和切成块块的白面饼，人们默默地喝着吃着，一句话也没有。我坐了片刻，便拿出相机拍照。过一会儿趁县里人和哈萨克聊天时我溜了出来。
走进邻近一个毡房，嗬！是济济一堂的老妇人。她们个个顶戴白布头巾，胸前是绣有彩色花纹的白胸巾，头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脸面。白头巾尾部甩在背后，搭拉着一米多长。这种装束我第一次见到，急忙咔嚓咔嚓按快门。老妇人肃然端坐，也有带孩子的中年妇女，毡房里挤得满满的，所有的目光朝向我。看得出来，只有结过婚的女人才这样打扮。毡房的围墙上，搭着许多鲜艳的丝绸、布匹，不用说，这是客人们带给新娘的礼物。副县长后来告诉我，来的客人都不能空手，送绸送布最少要四尺，送糖、送茶、送地毯也可以。
我想看看新娘子，于是被带到另一个毡房，这里人更多，大约有六十多人，全是姑娘。她们个个戴着鲜红的方巾，漂亮的裙子里面套着长裤子。红润的脸，闪光的眼睛，对着我这不速之客，十分眼生的样子。
新娘被簇拥在一角，头顶圆檐帽，绣着花纹，帽顶还插了一撮猫头鹰的羽毛。她穿一袭彩色连衣裙，套着西装上衣，羞得低着头，脸通红，却不时地飞眼，偷看我拍照。
毡房外面有不少小姑娘和玩耍的孩子，一群小伙子坐在草地上，不远处拴着他们骑来的马。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什么，主人请来帮忙的人来来去去，忙得热火朝天。
终于，婚宴开始了。
每个毡房都有人持一把铁壶，端一个盆，送到每个客人面前，用水浇在你的手上，请你洗手，污水流到盆里。
片刻，一盆盆由胡萝卜、洋葱、带骨羊肉块煮成的米饭和一盆盆水煮大块羊肉端了上来。香味顿时在毡房里弥漫开来，每六七个人围上一个盆，用手抓饭、抓肉吃。
依然听不到谁讲话，仿佛婚宴也是一个认真、严肃的仪式。我抓了一口饭、一块肉，膻味很大，可我周围，每一位来宾都吃得津津有味。由于语言不通，无法与他们聊天交流,看得出，人们十分友好。每当我举起相机，哈萨克人就会双手垂下，直面于你，静静地等你为他拍照。怎么用手比画：“告诉”他们，我不希望打扰了他们,我只希望猎取一些十分自然、十分生活化的场面和情景。他们依然如故，见我举起相机就直面于我，一脸严肃地等待上镜，叫我哭笑不得。婚宴结束时，几位老者坐在草地上休息，我跑去凑热闹。老人们的神态极有特色，于是我又动了摸相机的念头。谁知他们一见我行动，竟呼啦啦地起身，一齐朝向我，跪在了地上。哈萨克民族向以骁勇善战著称，但巴里坤一带的牧民,是为了躲避战乱、赋税而集聚到这里的。常年饱受战乱之苦，几代的与世隔绝，养成了谦和卑躬的品性，他们善待客人，甚至景仰外族人。一时间，我被这些谦恭、纯朴而又严肃的老人、被巴里坤哈萨克部族的身世打动了。我也慢慢地跪了下来，怀着一腔复杂的感动,拍下了他们。
历史上，哈萨克族曾被兵匪战乱逼得东奔西走，到处迁徙。巴里坤的哈萨克有两万多人，据说是分五六次从阿尔泰山附近迁移来的。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求有一片草原，赖以牛羊驼马为生，他们渴望安定、祥和的生活能长久下去……
告别这家主人时，副县长说,今天是好日子，咱们再走一家！
秋天的草原是丰足的，牛羊肥壮，马匹增膘，人们的心情像一碧如洗的蓝天。竞放一时的百花凋了，枝头结出硕实的果子，相亲相爱的青年男女也该有个结果了，于是草原上的婚礼一个接一个。向北我们才走两公里,又见四个毡房，包前的骑马就有上百匹，热闹非常。
哈萨克人重视婚礼,姑娘们出嫁前，在娘家欢宴三天，娶到男方家还要庆祝三天。巴里坤草原有句俗话说:“美丽的姑娘值80匹骏马。”早先，最厚的彩礼要送77匹骒马(母马)呢！中等的送47匹骒马，最少的也要送17匹骒马。哈萨克民间还有句俗语，“一个人生了几个女儿就可以成为大巴依(富人、牧主)。”可见，姑娘们可是娘家人的本钱呢。
在巴里坤，同一部落不能通婚。结婚之后也不允许离婚。寡妇改嫁只能嫁给亡夫的兄弟或亲属。穷苦的牧民实行“换门亲”，两家人互换儿女，免收彩礼聘金。当然，这些都是古老的婚俗了，如今，男女青年追求自由婚姻，繁琐的婚礼仪式在逐渐简化，父母包办的买卖婚姻基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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